【埃卡】恋爱进行时（八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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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围是一片漆黑寂静的海，没有光亮，没有声音。埃米沉在其中，感受不到方向，感受不到时间，甚至有种，余生都要滞留在这里的错觉。
不知过去多久，一片死寂中有了微弱的声响，隐约能听到是淅沥的雨声。埃米手脚并用的奋力向那个方向划去，直到他手脚几乎全都脱力，才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，在一片漆黑中就像萤火一样，微不足道。
那里就是出口！埃米拼劲剩下的力气划入那片光，短暂的眩光中，他踩到了实地。
这是一场葬礼。这场葬礼并不盛大，甚至有点悲凉。
只有两个人参加。
阴沉的云压在头顶。这雨天，仿佛就是为这场葬礼量身定做。
小小的黑发少年垂着头，目不转睛的看着墓碑前的小白花，沉默着，事外人一般平静的站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的伞下。
那是卡米尔。埃米一眼就认了出来。
默哀了大概五分钟不到，男人拉起卡米尔的手，转身。
但没有拉动。
“父亲，我还想再和妈妈待会儿。”
男人松开手，说了什么，然后回车里等卡米尔。卡米尔看着他走远，转身缓缓蹲在墓前，抚摸着墓碑上的遗像。
许久，他低下头，肩膀剧烈的颤抖起来。
埃米的角度能看到卡米尔的脸。湿漉漉的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他看着无声大哭的卡米尔，很想上去把他抱在怀里。
别哭，我陪你。
他刚刚迈出一步，周围的一切就抽象的扭曲起来。转眼间，破碎的景象又重组成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。
似乎是什么人在举办宴会，这里人山人海，个个衣着光鲜，手上颈上带着价值不菲的珠宝，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。大厅中央有乐团在奏乐，优雅的乐声在大厅中湖水般荡漾着。埃米被上一段记忆压到低谷的心情稍稍平复，四下寻找着卡米尔的身影。
有些人天生就是搅场的，这时却是帮了埃米的大忙。
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，自然也包括埃米的。
身穿黑色小西装的卡米尔站的笔直，平整的裤管上沾满了污渍，脚边是高脚杯的碎片和满地的红酒。
“小杂种，你再说一遍？！”
这个称呼一下就点爆了埃米的雷区。他穿过人群走到卡米尔身边，却发现那人脸上的表情平静极了，似乎已经习以为常。
“我说，你不配。”
对面那小子看上去怒不可遏，提起拳头就要打人。埃米赶快抬起手接住那个人的手腕。
却直直的穿了过去。
接触不到，改变不了，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。
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混蛋张牙舞爪的冲过去，拳头雨点般落在卡米尔身上。那个时候的卡米尔还没有现在这种强悍的体术，只能把手交叉护在身前，让那些不知轻重的拳头少往要害处落。
这居然就是卡米尔的童年。
埃米像他这么大的时候，还在和姐姐堆雪人打水仗，放风筝吃小吃，而卡米尔就这样一个人，在偌大的，光鲜亮丽的家中受苦。
埃米走马灯似的看完了卡米尔的记忆。雷狮给过卡米尔救赎，他本家三少爷的身份给了卡米尔许多庇护。那些人哪怕是斜着眼看他，用鼻孔跟他说话，却再也不敢对他动手。
因为打他，就是在打雷狮的脸。
卡米尔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。雷狮用身份护着他，他就用命护着雷狮。
海盗团时，高中入学后，卡米尔一直都在追赶雷狮的脚步。成为雷狮的向导，是他一直支撑下去的动力。
他知道，雷狮需要的是一个足够强大的搭档。所以他就拼了命的训练，哪怕第一天膝盖磕得肿起来，他第二天也能准时准点来到训练室训练。
可这一切又在安迷修和雷狮成为搭档后破灭了。
卡米尔从来没有在雷狮面前表现过失落，甚至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。课照常上，学校里的排名也是照常很靠前。
但是回到宿舍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，他总是抱着膝盖蜷在床上。这脆弱的形象，与那个雨天里蹲在墓碑前大哭的小孩子，丝毫不差的重合在一起。
虽然卡米尔克制的可怕，消沉了两三天生活就回到了正轨，但埃米能明显感觉到，卡米尔不再像以前那样动力十足了。
训练已经不是他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。似乎只是因为它们是写在日程上的两个字，所以他必须完成。
他生命里的光越走越远，很快就要看不到了。
埃米看着孤零零一人站在训练室里的卡米尔，明明知道那只是虚影，但还是快步上前，伸手去抱他。
“卡米尔，你不用再这么辛苦了。从今往后，我保护你。”
然而这次，他抱到了真人。
卡米尔就这么沉默着，任由埃米抱着。
于是埃米把人抱得更紧了。
“你醒来好不好，我保证，以后不会再让你操心了。”
“放手。你想勒死我吗。”
埃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放了手，低头不自在的整着衣服。
我怎么一时激动还真抱上去了！
“不让我操心？你多久没睡了。”卡米尔那双清澈的蓝眼睛盯着埃米，“真大言不惭。”
“回去休息。我过两天就醒。”
“说话……算数吗。”埃米不知哪里来的心慌。
“我什么时候食言过吗。”
埃米咽了一下，深呼吸平复了心情。
“那好，我等你。”
嘀。嘀。嘀。
卡米尔带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，手上夹着监护仪，刘海整整齐齐的散在额前，安静的如同蜡像。
埃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，眼睛满是红血丝。
骗子。他在心里说，三天了，还不醒。
埃米早就在暴走的边缘，支撑着他不让他疯掉的，就是卡米尔在精神世界里的那句话。
我什么时候食言过吗。
好，你不食言，你倒是醒啊。
喀啦一声，门开了。
安迷修提着盒饭走进来，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埃米，轻叹一声。
这孩子守卡米尔三天，不吃也不睡，铁打的人也吃不消。
“埃米，吃点东西去休息一下吧。”
这句话是他第十一次说了。起初埃米还会回一句“谢谢安哥，不用了，我还要守他醒呢”，后来就是沉默不语，谁说什么也不听了。
现在也是一样。
埃米就这么坐在床边，两个手肘撑在卡米尔床上，一只手搭着卡米尔的胳膊，在整个病房都布满了精神图景，让黑狼巡逻着。
精神力透支相当严重，他还在这儿硬撑。短短三天，埃米的婴儿肥都熬没了。
“你以为这样不眠不休就好了？卡米尔醒了又要反过来担心你。”
雷狮不知什么时候推门进来，拎走了安迷修手里的盒饭，把埃米整个人扳正，盒饭扔在他腿上。
“做事不是光靠热血的，动动脑子。”
埃米抿着嘴，和自己的黑狼一起瞪他。
“瞪什么瞪。把你那条蠢狼收回去，吃饭。”
埃米沉默片刻，真的照雷狮说的，收回黑狼，然后艰难的打开盒饭，颤抖着拿起塑料勺，缓慢的往嘴里一口一口送饭。
对，我要好好的，不能让卡米尔担心。
但是长时间不动，他的身体已经僵了，拿个勺子都费劲。热乎乎的一盒饭，直到凉透，埃米才勉强把它吃完，起身，僵尸一样蹭到垃圾桶边，扔掉盒子。
转身，卡米尔正看着他。
淡定的，平静的表情，就像他们俩在集体训练中第一次相遇那样。
埃米几天来冻结的表情融化了，嘴角上提，弯出一个久违的笑。
“你醒了。”
